持续依赖人工智能，是否会削弱人类关键能力？

人工智能（AI）正在深刻改变我们的生活与工作习惯，也悄悄重塑着思考和决策的方式。当下，AI已能帮助人们独立处理诸如合同起草、疾病诊断、肿瘤筛查、艺术作品创作乃至编程等一系列复杂任务。

但AI的普及并非没有代价。人们对其高效功能的依赖，引发了工作技能和社会交往能力退化，以及关键分析和判断力减弱等问题。美国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的哲学助理教授阿纳斯塔西娅·伯格在最新研究中指出，过度依赖AI的员工正在迅速失去核心能力。她警告企业，过度追求AI带来的生产力提升，或最终造成专业技能的空洞化。

核心能力正被削弱

在医学影像解读、长文档整理等方面，AI不仅为人们带来便利，更在某些任务上展现出超越人类的速度和准确率。

然而，权威出版机构如牛津大学出版社和施普林格的最新报告表明，AI虽然能有效提升学习和工作效率，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深度思考、批判性分析、创意表达以及长期能力成长。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人机交互教授阿尼凯特·奎特尔警示，表面上的高效率之下，许多领域可能正慢慢失去专业的核心技能。

初入职场的员工尤其易受影响。伯格教授表示，他们因一开始就仰赖AI完成任务，而难以筑牢理解AI原理及应用的专业基础，更缺乏独立验证和纠正结果的能力。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也无法幸免。2023年《柳叶刀·胃肠病学与肝病学》的一项研究发现，习惯于AI辅助的医生在失去AI支持后，结肠癌前病变的检出率从28.4%下降至22.4%。

类似状况正在法律、教育、新闻和软件开发等领域蔓延。美国伊利诺伊法学院一项调查发现，频繁使用生成式AI工具的学生更容易在关键环节犯错。教授们担心，如果不及时进行人工干预和规范，尤其是对年轻和经验尚浅的律师来说，将面临能力普遍滑坡的风险。

AI渗透生活的方方面面。伯格特别指出，如今成人在情感交流和日常选择等问题上也越来越依赖聊天机器人，这种趋势正在削弱个人的独立思考和处理生活事务的能力。

技能流失背后的逻辑

微软科学家和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汉克·李在2025年联合研究中提出，使用生成式AI让任务变得更轻松，人们逐渐把应运而生的问题处理能力转化为仅仅负责信息整合和反应，久而久之，深层次专业知识丧失。而与此同时，人们对自己使用AI带来的“便捷”愈发自信，却减少了深入钻研和反思的时间。

伯格对此表示赞同。她认为，AI不只是简化工作流程，更使得学习和成长也变得自动化。员工一旦产生依赖，很难再在推理、判断和复杂问题解决等方面获得锻炼。一味注重效率，企业若将AI引入各个环节，最终培养出的可能是“表面高效但失去独立生存能力”的员工。AI并非始终让劳动水平提升，甚至可能持续削弱人的素质。

丹麦奥胡斯大学管理系的珍妮特·弗朗西斯·拉夫纳警告，若技能流失现象得不到遏制，既会损害个人专业，也会影响组织竞争力。不过，奥胡斯大学混合智能中心主任雅各布·舍森则持谨慎态度，他认为“AI正在降低人类效率”的说法不无夸大，但也承认许多技能流失的影响是后知后觉，难以及时发现。

融合智能或是突围方向

针对上述挑战，OpenAI科科塔伊洛团队成员托马斯·谢尔森提出“融合智能”的概念——即通过人的持续学习与AI辅助，推动新技能的成长与巩固，以实现更有意义的发展。

谢尔森及团队建议，组织应建立科学指标，全面追踪技术应用与员工能力提升的进展，比如考察员工对AI的使用信心、心理安全感等，并且将人类能力放在战略核心位置。

美国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副教授马特·比恩认为，企业必须根据实际技能培养来设计AI工具。微软高级研究员阿德维特·萨尔卡强调，组织应帮助员工更好适应AI带来的变化，并在培训中突出批判性思维等针对AI应用的新核心能力。

雪城大学信息科学教授凯文·克劳斯顿提醒，某些涉及群体利益的决策务必由人类亲自把关，社会也应坚守不可妥协的核心能力——比如信息核查、清晰表达和逻辑分析等。此外，要让人们在重要领域保留核心素养，并对自身行为负责。

专家普遍认为，在AI与人类共同发展的时代，关键在于认清AI既能提升效率也可能削弱技能这一特性，合理平衡两者的关系：既要充分发挥AI带来的优势，也要守护人类的本质能力，推动人与技术共同成长。